“好功夫!”左道赞道,“当年龙兄使这招‘寒梅折枝’,我也是这般接住的。”
二人相视一笑,继续上行。绕过冰蚕崖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崖腰处果然有片松林,松针上挂着冰晶,雾气从林中涌出,沾在脸上凉丝丝的。左道从药囊里取出片樟树叶,含在嘴里,领着龙志炼往林中走:“这雾气里有迷魂草的香气,含着樟叶能避。”
林深处,忽闻水声叮咚。转过一棵老松,只见个丈许宽的冰窟,窟顶垂着数十根冰锥,每一根都刻着细密的纹路,像是人工雕琢的。窟底有眼清泉,泉水泛着幽蓝,泉水边盘着条尺许长的冰蚕,半透明的身子裹着层薄冰,正缓缓蠕动。
“这就是冰蚕!”苏清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原来她见二人久久不归,竟也寻路攀了上来,此刻正扶着松枝站在林边,药囊在腰间晃荡。
冰蚕似有所觉,突然昂起头,口中吐出根细如发丝的冰丝,直朝苏清雪射来。龙志炼旋身挥剑,“当”的一声,冰丝撞在剑刃上,竟碎成齑粉。左道从药囊里摸出把赤焰花,撒向冰窟:“这花性热,能破它的寒毒。”
冰蚕吃痛,在泉边乱窜,撞翻了块冰石。只听“轰隆”一声,冰窟深处传来闷响,竟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。龙志炼取过火把点燃,见洞壁上嵌着无数冰蚕,大的如手臂,小的如拇指,全都裹着冰壳,见有人来,便纷纷缩进壳里。
“冰蚕王在洞最深处。”左道指着洞壁上的痕迹,“这些小蚕都是它的子嗣,见母蚕有难,便都缩起来了。”
龙志炼将映雪剑插入洞壁,运起内力震碎冰壳。不多时,便见着只半人长的冰蚕王,通体透明如水晶,头上生着两根珊瑚般的触角,正缓缓朝他们爬来。苏清雪取出冰魄草,草叶刚碰到冰蚕王,便被它触角卷住,瞬间冻成了冰雕。
“小心!”龙志炼挥剑斩向触角,映雪剑与冰蚕王相撞,溅起点点冰屑。左道趁机抛出赤焰花,火星落在冰蚕王身上,竟“滋啦”作响,烧出个焦黑的窟窿。冰蚕王吃痛,发出尖啸,洞中的冰蚕纷纷破壳而出,如潮水般涌来。
“退!”龙志炼拽住苏清雪的手腕,与左道退到洞外。三人刚站定,便见冰窟方向腾起团白雾,冰蚕王的尖啸声渐弱,终至消失。待雾气散去,洞中竟静静躺着块拳头大的玉——正是寒玉心!
“原来冰蚕王是寒玉心的守护者。”苏清雪拾起寒玉心,见它表面的梅花纹路正缓缓流转,“方才那冰蚕王,莫不是在替寒玉心‘疗伤’?”
左道摸着胡须点头:“当年龙兄说,寒玉心是有灵的。它被蚀骨散污染,便生了‘病’,冰蚕王替它吸毒,所以才会浑身是伤。”
三人带着寒玉心下崖时,雨已经停了。夕阳穿过云层,照在冰崖上,冰棱折射出七彩光晕,恍若仙境。左道望着崖底的溪流,忽然开口:“龙贤侄,清雪姑娘,我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“前辈但说无妨。”龙志炼道。
“我想留在这冰崖,替冰蚕王守着寒玉心。”左道指了指崖边的草屋,“我前日已在山脚下盖了间草屋,往后每年梅雨季,便来冰崖住两月,替冰蚕王换药,替寒玉心‘梳毛’——”他笑了,“就当是替当年的自己赎罪。”
龙志炼望着他鬓角的白发,忽然想起千丈崖上他忏悔的模样。那时的左道像只困兽,如今却像株老松,根须扎进了泥土里,便再也不肯挪动半分。
“前辈若愿意,我们替你常送药材来。”他说。
苏清雪从药囊里取出个小瓷瓶,塞到左道手里:“这是我新制的‘润冰膏’,能治冰蚕王的鳞甲干裂。”
左道接过瓷瓶,眼眶泛红:“好,好……”
三人行至山脚时,暮色已深。远处传来犬吠,是村里的猎户收工回来了。龙志炼望着苏清雪被夕阳染红的侧脸,忽然想起千丈崖上她说的话——“等成了亲,要在梅树下拜堂”。此刻梅树的青果在风中摇晃,像是在应和她的期待。
“阿炼哥,”苏清雪忽然转头,“你说等寒玉心事了,咱们便成亲,可好?”
龙志炼耳尖发烫,却故意板起脸:“成亲有什么好?每日要早起给你熬药,要替你补绣坏了的帕子,还要……”
“还要陪你看一辈子的梅花开。”苏清雪接道,眼波流转,“看沂山的梅,看终南山的梅,看天下所有的梅。”
龙志炼望着她,忽然笑了。他从腰间解下寒玉心,与寒玉双生并在一起。两块玉的纹路严丝合缝,竟在暮色中泛起淡淡的金光,像是梅树的精魄,又像是人心的光。
“好。”他说,“等明日,我便去镇里请慧空大师做证婚人。咱们就在梅树下拜堂,让梅树做咱们的证婚人,让寒玉心做咱们的媒人。”
苏清雪的笑声像银铃般散在风里。远处,梅树的青果在暮色中愈发青翠,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——关于爱,关于守护,关于两颗心如何在风雪中相印,最终绽放成最绚烂的花。